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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岁的姜萍火了,一个普通的中专在校生,学服装设计,自学两年高等数学,结果在阿里达摩院所举办的全球数学竞赛中以第12名的成绩闯进决赛,杀得天之骄子们人仰马翻。强烈的反差感,让媒体呼之为“天才少女”。
然而,越来越多的争议也接踵而至。根据赛事规则,姜萍所参加的只是初赛,而且采取线小时,不设监控,期间参赛者可以任意查阅资料,甚至借助编程。这意味着,考试有很大的“作弊”空间。
但更多的人仍然相信姜萍的实力:如果姜萍作假,那么他的数学老师、同为参赛者的王闰秋,为何只有125名呢?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自学成才的姜萍,无疑成了天才,据她说脑子里可以浮现各种公式进行计算。而纵观入围决赛的参赛者,清一色海内外顶尖名校傍身,简直是天才打架。
这两天也有越来越多天才被挖了出来:初赛第一名的徐啸宇,是北京大学的本科在读生;“不幸”排在姜萍后一名的刘奔,来自中科院;第26名的邓乐言,是上海一所民办初中的学生。北大数学家、被称为“韦神”韦东奕,是首届赛事的金奖得主……
一时间,互联网弥漫着一股“天才崇拜”的气息,更有人呼吁,国家应该大力挖掘民间高手,尤其是如今国家提倡“新质生产力”的背景下,数学变得愈发重要。比如偏微分,它能解决所有导弹技术壁垒。
于是,叠加各种DEBUFF于一身的姜萍,突然被符号化了。如同“韦神”一样,姜萍变成了“姜神”,分别代表着院校天才和民间天才。
不过,此次赛事的参赛者并非只来自高校,这是一场任何人都能参与的数学游戏,总共5万多人参赛,有83岁的老人,有14岁的初中生,也有公务员、、语文老师、程序员、外卖骑手、钢厂工人、。
当然在各路高校大神面前,普通人也只能打打酱油。据统计,闯进决赛的只有801人,淘汰率高达98.4%。
但说普通人全军覆没,还真不一定。如果细看入围名单,院校一栏除了姜萍所在的涟水中等专业学校,还有三位写的是“无”。暂且不知道报名是否强制实名和填写院校。如果强制的话,这三位要么所在的院校神秘到国家级别的保密,要么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
因为由周星驰扮演、1994年上映的《破坏之王》中的主角名字,恰好就叫何金银。影片中的何金银不过是香港底层的一个小人物,平日在餐馆打工和送外卖,因喜欢仰慕强者的女主阿丽,便拜达叔饰演的“魔鬼筋肉人”为师,苦练“无敌风火轮”,最后在巨大的实力差距前,不惜和“断水流”大师兄打擂决斗,并最终锁住大师兄,赢得美人归。
电影中的何金银只是一个资质平平的底层普通人,只因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然后坚持苦练,逆风翻盘。后有影评人分析“周星驰宇宙”的主角模型时,将“何金银”符号化:小人物的逆袭精神。
而这位入围决赛的“何金银”,是男是女,年龄多大,现居何职,网上没有一丝信息。如果赛制强制实名,我们不妨进行一个脸谱化处理(何同学若看到也请留言,无冒犯之意):
从名字涵义来看,“金银”可能被寄予了某种希望,原生家庭似乎不太富裕。取名风格上,也不像是“1990年代以后出生、一线城市”的人群画像。
所以,他可能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而且没有怎么经过系统的数学培训,345名的开卷考成绩也不是一个“标准天才”的结果,他还真有可能是个普通的外卖骑手。
如此看来,两个宇宙里的“何金银”还真有相似之处,都代表普通人的一种坚持。而这份决赛入围榜还是给了我们一点希望和答案,就是数学面前人人平等,束缚你的不再是阶层和信息差,建立在一个公平正义的大环境下的社会,普通人只要努力,还是有上升的可能性。
某种意义上,社会和国家的进步需要“姜萍”一样不被看到的天才,也需要更多的“何金银”能参与进来。所以问题就变成了,如何“挖掘”乃至“制造”他们?
姜萍说自己心仪浙江大学,很多人起哄了,说浙大应该“破格”录取,不录取,有的是海外高校拿着奖学金排队招她。这把浙大整得有点尴尬。
曾经,中国破格录取和培养了许多天才和神童,他们几乎被安排在物理、数学等领域做研究,为的就是改变前沿科技和国防领域的积贫积弱,迅速缩短与发达国家的差距。
但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全球所有的“天才计划”,无一例外都破产了。美国曾有过一个“特曼实验”,结果挑选出的天才儿童最后大都泯为众人。最后得出结论:爱因斯坦无法制造。讽刺的是,有两个被淘汰的儿童最后却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在中国,也有一个叫宁铂的超级神童,13岁时就被塞进“天才班”研究物理,但他却喜欢哲学和宗教,最后剃度出家。按今天的来看,这是一种赤裸裸的背叛。因为“天才”是属于国家的资产,是专门用来解决“卡脖子”问题的。
如果姜萍真的因破格录取而走上科研之路,意味着她的一生都将奉献给国家,她的人生动态都将处于公众的“监视”之下。
但姜萍说她的Plan A是服装设计,而非数学。试想一下,如果最后姜萍从事科研后又转向服装,大概率会被千夫所指:国家破格录取你,辛苦培养你,最后却成了创造不了多大价值的打板裁缝。
而即便天才真的被计划出来了,掐脖子领域被天才补足了,那么“伟大”的发明和创新也能被计划出来吗?
曾在OpenAI工作过的两位科学家在《伟大不能被计划》一书中给出了答案:很多伟大的东西都是意外的结果,所有的创新都是需要继承和氛围,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兴趣与热爱的基础上。
14亿普通人的兴趣和梦想仍然是社会发展的不竭动力。姜萍是爱好者,何金银是爱好者,我们也曾关注并讲述过的出圈“小人物”都是爱好者:
当了16年矿井爆破手的陈年喜,身患尘肺病,却坚持写诗,成了知名的“矿工诗人”;中专毕业的快递员胡安焉,热爱写作,便将自己的经历写成《我在北京送快递》一书而出圈走红。
当然还有数不清的草根创业者。热爱航模而入坑、多次因试飞失败而从空中掉下来的赵德力,最终成功研制了自动驾驶飞行器,赶上了“低空经济”时代的头班车……
坚持一点点弱小的爱好,做着一点点微创新的小事,就构成了所谓的“踏脚石”和“寻宝者系统”,大家漫无目的地、被兴趣引诱而去工作,世界就会被耗散。耗散的过程中,复杂性会被穷尽,此时剩下前所未见的东西便叫作创新。
管理学中有一个基本的人性洞察:创业期员工们往往斗志昂扬,对待遇环境不太在意,因为事业在上升期,日子在一天天变好。而公司进入成熟期后,员工反而忧虑满满,因为存在“损失厌恶”,怕现有的状态会一天天变差,于是工作积极性和创造力下降。
比如,“科学家并非要牺牲自己的生活而无私为社会做贡献”“读专科和职校并不丢人”等等;也场的容忍程度有关,如果因为一件小事,动辄让一个人或一家企业一辈子翻不了身,谁都会微言慎行。
如果社会标准太过严苛的话,可想而知,姜萍极有可能因决赛失利被嘲笑,可能因坚持服装设计被评头论足,也可能被社会力量推上她的Plan B——数学。
事实上,姜萍的成绩和她所处的宽松的“小社会”有关,职业学校本身时间是非常充裕的,也没有过多的竞争压力。她的老师王闰秋也是一样,学校考核宽松,才给了他专心研究数学且多次参赛的机会。
如果社会持续地保持“松弛感”,允许个人做自我选择,也许会有越来越多的姜萍、何金银和创业者为爱好和梦想窒息。
前段时间,有一个科学家朋友突然感慨了。他在法、荷从事尖端机器人研究,身边自然“天才”云集。然而,这群天才大都没有继续在人工智能领域深耕。一个辞掉了CNRS永久机器人工程师职位,去玩音乐了,一个当了登山教练,实验室没能用高薪留下。他的荷兰师妹,读完机器人博士就去斯德哥尔摩学音乐指挥了。
后来他还去了一个法国前同事开的一家啤酒馆,期间二人并未聊机器人和金钱的话题,直到前同事的一句话彻底让他破防:
这是一个典型的充满松弛感的社会,希望今天乃至未来都是一个越来越尊重个体价值和允许自我选择的时代——这和经济的好坏没有必然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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